整个法庭哗然。
夏幼凝呆呆地看着那个男人,一股冰冷的直觉笼罩了她。
“肃静!被告人请保持安静!”
法官警告,有警察过去他身边维持秩序。
周围的一切声响都没有进入到夏幼凝的耳朵中,她死死地盯着那个老人,一种比死亡还要深沉的绝望从心底泛起。
此时此刻,她脑中竟然清晰地回忆起来她被绑架时,那个绑架犯说过的话。
他说,我想带你走。
他为什么要带自己走?
他认识自己?他爱自己?他舍不得自己?
这个世上,还有谁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?
抬眼间,她看到了被告席上的沈确。
沈确的眼神很可怕。
他盯着那个老人,仿佛恨不得老人直接消失在自己面前,苍白的脸色让他的眼尾更红了。
这个人是谁,他为什么如此忌讳?
闭上眼睛,她想起了在沈确重伤的时候,曾经无意中听到的话。
其实不是那些人无法捉住那个绑架犯,而是沈确不让开枪。
沈确不让开枪……沈确有意放过那个人……
为什么?
为什么后来说要捉拿那个绑架犯,那么久的功夫,都没有任何进展?
真是那个绑架犯太过狡猾,警方如此无能?
以沈确的性格,他又会放任这么一个绑架案犯流窜在外,随时可能威胁到他和妻儿的生命安全吗?
至于到了最后,绑架案犯被捕了,也是那么轻描淡写,仿佛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吗?
为什么?
在冰冷的迷茫中,她仿佛又听到那个老人在说话。
那人看过来,他苦涩的对夏幼凝笑了笑:
“凝凝,爸爸有许多年没见你了。”
童年时那些遥远而模糊的记忆也逐渐清晰起来。
“凝凝这次考试又考了一百分,真棒呀。”
“凝凝以后也会嫁给一个爱自己的丈夫啊。”
“我们家凝凝真是出落的越来越漂亮啦。”
“女儿嘛,父亲的小棉袄,我算是体会到了。”
父亲,她的亲生父亲夏迹。
当年沈家老二被杀,苏瑜很快便收到了一封信。
是夏迹给她的信。
他坦白是自己杀了沈家老二,并且威胁她不能报警,否则就对夏幼凝动手。
他要求她带着夏幼凝和他一起出国,他还在做一家三口的美梦。
苏瑜被这封信日日夜夜折磨,最后她意识到,自己不死,这个男人的阴影会一直笼罩在她和女儿身边。
所以苏瑜企图自杀。
临死前,她最牵挂的就是夏幼凝。
她特意打电话叫了沈确过来,对想要阻止自己自杀的沈确说:
沈确,我这一辈子算是完了,你要照顾好凝凝,她那么单纯又脆弱,你要发下毒誓,永远永远不能让夏幼凝知道,是她的亲生父亲做了这一切。
老一辈的人有着太多的丑陋和无奈,可是即使如此,也永远不想在孩子面前揭开。
苏瑜以为只要她殉情,夏迹从此消失,这件事就会结束了。
所以沈确宁愿一次次地被误解,也要隐瞒下那一天的真相,宁愿在孤独的夜里被痛苦啃噬。
一夜一夜,他看着床上夏幼凝的睡颜,想着自己还能这样陪在她身边几天。
他永远不会说出事情的真相。
他宁愿去当这个替罪羊,也要誓死隐瞒到底。
他瞒天过海,在夏幼凝身边布下了一道道防线,甚至将自己送进了大牢里,就是让夏幼凝永远不会知道。
她的父亲才是杀害了妈妈的凶手。
现实是残忍的。
但如果可以,沈确宁愿她一辈子被蒙到鼓里,永远不要知道。
而夏迹出现了,这一切都被毁了。
“我做过的孽太多了,也到了得报应的时候。”
说着,夏迹望向了法官:
“法官先生,我是苏瑜的丈夫,是我威胁导致苏瑜自杀,也是我制造了七年前的绑架案。”
夏迹可以再一次展翅高飞,离开这个国家不闻不问的。
可他真的放不下夏幼凝。
他想带夏幼凝离开。
但当他装作陌生人和夏幼凝搭话时,他才意识到,夏幼凝现在很幸福。
而这个幸福,是沈确代替自己许诺给夏幼凝的。
那天苏瑜坠楼,其实他也在场。
他知道沈确何其聪明,身为沈家的少爷心性何其高。
可他就看见,看见夏幼凝躲在屋里哭,沈确跪在门外低头。
那天还下着大雨,他和夏幼凝说对不起。
他会不会在那时就想到,以后面对着自己的是什么?
他迟早要因为承认杀了苏瑜而坐牢。
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娶了夏幼凝。
夏迹如同一个行尸走肉一般,过了许多年。
他期待着他们感情破裂,这样他就能带走女儿。
可每年过去,沈确和夏幼凝只是又相爱了一年。
现在夏迹出现在法庭上,说出一切真相,把沈确还给她。
这也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了。
“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件事,沈确,你告诉我好吗?”
夏幼凝看向沈确,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清醒还是混乱了:
“那封伪造的遗书,为什么妈妈会亲手把伪造的遗书交给我?”
如果刚才那一切都是真的,那么自己穿越到过去所谓的收到遗书,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。
沈确捏紧了拳,他扭过头,咬着牙不说话。
“休庭,案情出现新的证据,暂时休庭,请等待下次开庭时间。”
法官大人的法槌敲起,这一场戏终于落了幕,沈确被人带走了,自己的父亲也被人带走了。
而这时宋袭野走到了她身边,一声叹息:
“如果你非要知道真相,那我慢慢告诉你吧。”